2007年5月2日 星期三

轉一篇{林夕訪談}

轉一篇{林夕訪談} [ November 25, 2006 20:02 | by maya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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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夕的眼鏡背後,有一雙疲倦的眼睛。

他昨晚沒有睡,點熱檸茶,他吩咐侍應:「可不可以放兩個茶包?」他不怕濃澀,苦苦的味道讓他抖擻。

如果要睡,他會服安眠藥,現在每天服七粒半,兩星期後希望減至七粒,他在戒。

愛情的劑量,他也希望能愈減愈輕。



「愈來愈覺得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處,不過一時時,我很飄忽。」

叱吒頒獎禮後,他酩酊大醉,抱著朋友哭。事後,楊千嬅說祝福他早日找到個伴。

「她揭露了我現在單身,比較可憐。」

單身等於可憐,無愛不歡的林夕寫過無數自憐自傷自殘的情詞。倪震說他喜歡戀愛、沈溺苦戀,他像分享經驗之談:「有得揀,一個人不會喜歡苦戀,苦戀很辛苦,苦戀的經驗,一次都夠,夠寫二千首歌詞。」

他剛推出了作品精選碟《林夕字傳》,二千首歌詞中挑出四十五首收錄,林夕這天沒有喝醉,清醒得知道要替唱片宣傳,改口道:「夠寫四十五首歌詞了。」

早知如此,應該給他點酒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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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期服用焦慮症藥


林夕是什麼人?有人認為他是詩人,有人說他是病人,可能兩樣都是,而且互有關係。

先講病。林夕跟焦慮症搏鬥五年,病情最嚴重時,徹夜失眠,每天服安眠藥十粒半。

「去年病好了,現在聽到電話響,不會驚到手顫,寫歌詞不會心跳。」

病徵消失了,但藥還是要喫很多年,用來控制病情。訪問期間,助手突然遞上四粒藥丸,他不用飲水,眨一眨眼乾吞下。

「我很信醫生,叫他們大刀闊斧,美國有什麼新藥到,即管讓我試。」

他現正逐步減服安眠藥,每兩星期減少半粒,目前每天服七粒半,希望到了九月,可以完全戒掉。

「戒得很辛苦,食安眠藥有很多後遺症,記性會變差,不喫的時候,全身骨痛。」

這幾年,他一邊寫詞,一邊忍受疼痛,然後,連痛也習慣了。

「每天都在捱,一張開眼就捱,我也一一捱過,衹是身體對我諸多困擾,覺得討厭。」

最痛的部位,是後頸頸椎,他一面拍照,一面用手按摩後頸。久病成代言人,他還替Osim按摩椅拍廣告。

歌詞有病態美,因為每個字都是在病中寫成,他說,最能夠代表他個人經歷的是楊千嬅的《假如讓我說下去》。「我怕死,你可不可以暫時別要睡,陪 我,讓我可以不靠安眠藥進睡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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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愛人「威」


林夕和楊千嬅情同姊妹,寫《姊妹》給她,真的當自己陪嫁,又常在家中促膝夜談,談到傷心處,會忍不住落淚。

「我寫給她的歌詞幫到她,後生女嘛。其實我寫的時候,當作互相鼓勵,我教自己又教她,最希望別人發泄到,又能夠看通。」

他在叱吒慶功宴醉哭,是因為飲到迷迷糊糊,千嬅在他耳邊說,祝福他早日找到個可依靠的人。

「這件事不好的是,她揭露了我現在沒有伴,比較可憐,她自己也沒有伴啦,有伴威。」建議他說,單身等於available,他才自顧自地沈吟:「Available值錢一點,好啦就說available,大家知我單身,容易搵食。」

林夕的歌詞文采風流,平時的他,會用「搵食」、「威」這些字眼,有點性格分裂。

倪震說過,他認識的林夕喜歡苦戀,追求得不到的愛情。聽到這個問題,林夕竟罵起人來:「假的,他找東西來講,發他的神經,前世未捱夠嗎?我不喜歡苦戀。」

雖然他矢口否認,但據聞他以前一段刻骨銘心的苦戀,就發生在港大宿舍。他曾在訪問中說過,對方由始至終沒有喜歡過自己,想起就好像哮喘發作。

他自選寫得好的歌詞,是梅艷芳、張學友的《相愛很難》。「寫得出感情的微妙之處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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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周星馳尋快樂


別人認為林夕個性沈鬱,他也不同意。「我最近寫了首歌,是杜汶澤的《開心到震》。

「不記得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,寫歌詞寫到哭,印象中很少,五、六年前,也會聽回自己寫的歌詞哭,現在不會了。」

問他那時為了哪首歌詞哭,他說:「《出埃及記》(楊千嬅),想起感情的艱難,就像出埃及過紅海,但結果過不到。」

以前對感情的悲觀,林夕不想多寫了,張國榮自殺後,他答應自己不再寫一些慘得令人想死的歌詞。

「如果不是寫歌詞,很多事情不會想得那麼深入。你問我愈鑽愈深,是自傷還是自我治療,我認為是治療多些,將經歷提煉出來,鑽出一個道理,鑽出一個境界。」

一個人在家中,不開心時他會看周星馳。

「《少林足球》看極不厭,看了至少三十次,對白都熟曬。」

問他被封為「詞聖」,會不會感到高興?他就答:「學《少林足球》話齋,這是虛名,沒有實際收益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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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一開始打牌


有人說林夕是詩人,聽他這樣說話,距離詩意很遠。他的成長,也很巿井。

他喜歡打麻將,比喜歡文字更早,中一已學懂打牌,怕洗牌聲音嘈吵,用棉被鋪在桌上,苦練甩牌。

「如果只牌夠大,我現在連花都甩到,分得清梅蘭菊竹。」

他自小在父親身旁觀戰,有一次,當著爸爸的雀友前大聲問,為什麼全部一樣顏色?原來父親正在做萬子清一色,結果被大罵。

他在港大讀中國文學碩士時,做過助教,常請學生來宿舍開 。

「沒有一個助教對學生這麼好,結果全部做到好朋友,我中途停學,離開時很捨不得。」

他決定停讀碩士時,也是正在打牌。教授打來問他,論文拖了那麼久,什麼時候才交,他在打大三元,很緊張,乾脆答他:「不寫了,食埋大三元先。」

他做不成文學碩士,專心寫詞,跟他合作最緊密的王菲,也是麻將腳之一。

麻將和文字孰輕孰重,他說麻將三甲不入,生命第一是寫詞,第二是看書,第三是看電影,打麻將排很後很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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邊寫詞邊追日劇


林夕的「字戀」生涯,由中三開始。讀陳瑞祺喇沙書院時,「我很幼稚,寫日記,投稿校刊。」上中國文學課,老師念宋詞,念了上句,一時忘記下句,他可以代老師接句。

結果,中七考大學,A-Level中文和中國文學拿雙A,順利入港大文學院。

他在大學苦練填寫舊曲新詞,參加創作比賽,未入行前寫了二百多首,又練習寫簡譜。

「我一向刻苦耐勞,入行寫詞後,同時寫七份雜誌專欄,《好時代》、《新時代》、《年青人週報》、《青年週報》、《100分》、《華僑日報》和《星島日報》。」

由於實在太喜歡寫作,有機會就寫,倪震跟他老友,辦《鬼世界》,他連鬼古也不放過。他沒有讀碩士後,在《快報》做過編輯,又在亞視做節目部,度橋宣傳亞姐,「還有一堆垃圾劇」。

「在公司偷時間趕稿,寫得很快,像車衫般把稿紙不斷移過去。」

除了瘦,林夕未能提供很多詩人氣質,電話鈴聲是《柔道龍虎榜》。他一邊寫詞,不是一邊望明月,而是一邊煲日劇。

「有一段時間,培養到一種能力,電視很遠,字幕很細,一面寫一面看,竟然追到劇情,煲到很多日劇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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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佛開解離婚王菲


羅大佑請他到音樂工廠,職位是總經理,要管公司盤數。「清潔費的單,同事的薪金支票,都要我簽。羅大佑不管事情,他才是藝術家。」

林夕不會說自己是藝術家,他說寫詞是生計。《夕陽無限好》二百六十字,據說他收八千元,即是三十元一個字,很多人想做林夕。他在跑馬地有豪宅,寫歌詞致富,香港沒有幾人。

「聽講鄭國江也買了很多樓收租,我仍需努力。」

另一心願是歌詞能收入文學教科書。他是現代詞人,拿古代詩人做目標,他說:「不做李商隱,太深;我又不是李白,飲醉酒好辛苦;杜甫太古肅;蘇東坡最理想,很瀟灑,但我未到他的境界。」

林夕常說境界,王菲和竇唯離婚,他寫了《開到荼蘼》開解她,希望她想得通。

「王菲是很聰明的人,不用靠我的歌詞來治療,以她的境界,她捱得過。」

《開到荼蘼》裏有佛理,由那時開始,林夕開始看佛經。

「黃沾介紹我看《金剛經》,對『放下』最有啟發。『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。』很多事情好犀利,以為是真,其實是電光幻影,很快會過去。」

讀了幾年佛經,被報紙寫因為失掉填詞人大獎而痛哭,他大嚷「千年道行一朝喪」,回去又要看《金剛經》了。

又要數歷史,如果你有留意本刊上期「娛樂熱葷」的報道,和林夕一起出道的Raidas已悄悄地複合,參與佛教音樂劇。他們三人一起創作《吸煙的女人》,參加「ABU亞太流行歌曲創作大賽」得亞軍,那年是一九八六年,到今年剛好二十年。

他出《林夕字傳》,裏面沒有《吸煙的女人》,不可說不是一個遺憾。當年他平地一聲雷,年尾在《十大中文金曲》以新人姿態得「最佳中文(流行)歌詞獎」,頒獎典禮後,沒有記者拍到鄭國江盧國沾林振強潘源良潘偉源等失意醉酒痛哭。

不知為什麼,二十年後的詞壇,變成了衹有兩個人的競爭。

「不是不悶的。」林夕說。

寫歌詞積勞成疾,其實二十年來,他鬥的是自己。香港填詞人能攻入國語樂壇,得到台灣金曲獎,僅他一人,他說能寫國語歌詞也因苦練而成。

「在音樂工廠和羅大佑講國語,又常飛去台灣開會,吸收了他們說話的用字,那時雄心萬丈,努力看了很多台灣雜誌,瞭解他們的常用字。所以我說我是一隻牛。」

當樂迷還在爭論,林夕好還是黃偉文好,牛不是要和別人鬥,它鬥的是一塊紅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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